一位老者 一種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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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2-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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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說兩句
馬金鵬先生(1913—2001),生前為北京大學阿拉伯語系教授。是先后求學于國內著名成達師范學校和世界最高伊斯蘭學府——愛資哈爾大學的學者。他用一生的對國家的赤誠和對教門的虔誠來橫眉冷對各類充滿艱辛的人生悲劇和熙熙攘攘的社會鬧劇。這位學者的著作,生前僅僅發表一點,卻在身后陸續呈現在讀者面前。
現在,中國穆斯林幾乎人人盡知馬金鵬先生的大作《古蘭經譯注》,皆知這位譯過“古蘭尼”的大爾林。而我在拜讀《信仰與人生——馬金鵬歸真五周年紀念文集》(香港天馬出版社2006年版)(以下簡稱為論文集)后,心中總免不了一次次感動,有了些用語言難以表達的感覺。
故作此拙文紀念先生歸真十周年,更紀念一種當今學界難以尋覓的精神。
生平一腔報國志 抗日宣傳為家園
日寇侵華,全國回族同胞和國人一道攜起手來,在各個層面為爭取中華民族的獨立而不斷奮斗。據薛文波先生論文集《雪嶺重澤》第三卷中的《中國回教近東訪問團日記》第四頁載:“回教同胞中有志之士,思欲補救,而破除日本之鬼魅伎倆。故聯合全國各回教團體,成立兩種組織,一為回教西北宣傳團,一為中國回教近東訪問團。俾分頭工作,藉收宣傳之效。”唐柯三先生組織的“甘寧青抗日救國宣傳團”1(1在同文中“甘寧青抗日救國宣傳團”也寫作了“西北抗日宣傳團”,兩者為同一概念。)就是薛文波先生所指的回教西北宣傳團,該團義無反顧地承擔起了喚醒國內教胞之職責。
而馬先生,就是宣傳團的主要成員之一。馬先生輾轉于陜甘青寧各地,在聞名遐邇的西安大寺(化覺寺)、蘭州西關寺、西寧東大寺等清真寺內進行愛國宣傳。當時的教胞們都見證了馬金鵬先生——一位博學多才、引經據典激發大家愛國熱忱的青年人的慷慨激昂。就連馬鴻逵也是連連稱贊馬先生對經典之諳熟,和演講水平之高。
這次宣傳,是回回民族為國家興亡而做出的卓越貢獻之一。馬金鵬先生因愛國而參加了宣傳團,他憑借自己滿懷的報國為家之志、豐富的教門知識、嫻熟的演講技巧和打動聽眾的真情實感,使得一次次演講接連獲得了成功。最終使得這次宣傳達到了理想的目的。藉此為破滅日寇滅亡中國的計劃作出了貢獻。
從他的奔走中,我們能看出先生的愛國之心,和一位回族穆斯林對祖國和中華民族的獨特的情感。
難改教門一生緣 青年老年勤奉獻
我們現在見到的這本《古蘭經譯注》蓋為先生晚年竭盡全力之翻譯力作。而馬金鵬先生早在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就已經和馬松亭、周仲仁等等先賢齊力將《古蘭經》譯出,只可惜毀于日寇侵的戰火中。
先生不僅僅是古蘭經翻譯家,而且還是古蘭經誦讀家,他能熟練背誦二十本也就是三分之二的《古蘭經》;先生曾在著名的上海福佑路清真寺擔任教長,口碑至今仍存于上海回回父老之中;先生退休后奔走于各地穆斯林經學班之間。即使在那場“史無前例”的政治狂潮中,先生始終堅守拜功。先生當時供職于當時最為“風起云涌”的北京大學,這份堅持,需要多么大的勇氣和決心!
據西北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阿拉伯語系主任張志忠先生回憶:在1988年,他在北京期間,他與當時為北京大學東方語言文學系阿拉伯語專業碩士研究生的馬立武先生一起去拜訪了他們心中那位可敬的長者——馬金鵬先生。張老師說:“當時我們受到了馬老熱情的接待,當馬老師得知我幾天后即將赴國外留學的消息后,顯得十分高興,他表達了對我們的殷切的希望,并對我們進行了難忘的鼓勵!”當張志忠先生學成歸國來任教之時,馬金鵬先生已經歸真離去了。本是一次平凡的拜訪,可馬先生博學謙虛好客的印象深深地留在了張志忠老師的腦海之中。
而據《論文集》載,先生一生接待各地來訪的穆民達到千余名之巨。
馬金鵬教授在晚年再次執起教鞭,他任教于北京大學回民阿訇暑期培訓班,各地阿訇齊集于此聆聽代表中國最高水平的阿拉伯語課程和宗教課程。巴基斯坦國際伊斯蘭大學博士,西北民族大學副教授潘世昌先生就曾在1993年參加過該培訓班,并曾受教于馬教授門下。馬金鵬教授不顧年老體衰毅然親自授課,足見其老驥伏櫪,壯心不已。
精心培育桃李樹 剛直不阿不事繁
馬先生早年曾在成達師范任教,后來執教于北京大學阿拉伯語專業,退休后陸續在各地經學班短期任教。
先生一生淡泊名利,“各種好運都與他無關”。此處我也無意違反先生意愿而用哪位學生的成就來反襯先生的偉大,但是實事求是的說,先生的學生中,成為泰斗、大家、大使、部長、將軍、教授者大有人在。誠然,學生們的成功與他們自身因素等有著很大的聯系,但是飲水思源,在當今這個尊師重教的時代里我們也是不是應當對先生對教書育人的執著奉獻稍稍做些整理和回憶呢?
著名國學大師季羨林先生在其回憶中在描述上世紀30年代清華大學老師們的備課情況時寫道:“完全不備課的約占百分之七十,稍稍備課者約占百分之二十,情況不明者占百分之十。”(據《病榻雜憶》新世界出版社第91頁)盡管我們無法拿清華大學30年代的情況和北京大學50到70年代的情況相提并論,但是總有一些東西是不變的。
現在僅列舉兩例原北大學生的回憶錄片段。
據北京大學阿拉伯語系原系主任陳嘉厚教授回憶:“一直自覺堅持認真備課寫教案,30多年如一日,從未間斷。馬老師能長期自覺堅持,月月如此,年年如此,這就非常的不容易了!”(《回憶錄》第146頁)
先生對教學有極強的責任心,時時處處為了學生的學習著想。據上海外國語大學教授朱威烈先生回憶“金鵬先生對待教學工作,真正做到了認真負責,一絲不茍。……白天……來上課,傍晚到40齋學生宿舍來回答質疑、輔導。……他極為守時,鈴響之前必已守候在教室門口或站立在講壇前。”
解放前,他還給了一位丟了回家的路費的成達師范的學生盤纏,還給他買了燒餅,盡管當時兵荒馬亂;北大的學生們則有在馬老師家常常能喝到可口的香茶、還能吃到可口的油香的美好記憶。盡管先生家的經濟條件并不十分優裕。
在文化大革命的狂潮中,北京大學“風起云涌”,少數人興風作浪。據北京大學東方語言文學系阿拉伯語專業教授張甲民先生回憶:馬先生:“雖然形式上他不得不像所有被拉到臺上進行批斗的人一樣,面對重壓而俯首弓腰,但他一次再次清晰地回答了下面的喝問:‘沒有!’不管聲浪多高,他始終沒有承認過少數人發動的指控。”(《回憶錄》第150頁)
先生一生譯注二十余種,涉及諸多領域。金鵬先生對于自己著作的低調致使這些譯注在出版前并不為人所知。在今日學術熱的狂潮之中,出書常與聲譽、利益等等結成孿生兄弟。絞盡腦汁出書者甚至東拼西湊弄出所謂“作品”者也是比比皆是。然而先生卻再三選擇了堅守,選擇了沉默。吹盡黃沙始是金,隨著時光的流逝,先生的這些譯注會逐步公諸于世和讀者見面的,大家翹首以盼。
先生生于1913年“麟祥門內回回里,桿石橋旁虎池畔”的那片有著近千年歷史的回回熱土——濟南西關。先生一生愛國愛教,教書認真,潛心學術,淡泊名利。
(作者系北京大學西亞系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