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車十二木卡姆。

哈密木卡姆表演。

    天山網訊（記者周磊 劉俊攝影報道）2007年國慶前夕，籌備兩年的新疆莎車縣首屆木卡姆藝術節隆重開幕，10月21日，中央電視臺與新疆電視臺《絲路新發現》進入莎車拍攝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系列之一《維吾爾木卡姆》。自2005年申遺成功以來，木卡姆作為維吾爾人的一種生活方式，終于從田間地頭登上大雅之堂，進入人類最高的音樂殿堂。 地球上有一條木卡姆帶，東出新疆，西到大西洋東岸，與絲綢之路吻合銜接。在這條木卡姆帶上，語言的差異不再重要，木卡姆樂章一經奏響，仿佛一條舞動的艾得萊斯綢，飄蕩在絲綢之路的每一個驛站。
    莎車木卡姆藝術節期間，記者就維吾爾木卡姆，采訪了新疆研究木卡姆的專家周吉老師，跟著他的思路，我們將木卡姆的前世今生拉成一幅長軸畫卷，慢慢展開，細細品味。

    前世

    兩個公主成就人間仙樂

    周吉老師說，他一生的夢想就是“夢回唐朝，聆聽唐朝的音樂”。而他認為唐朝盛行的西域大曲與胡旋舞，正是今天的十二木卡姆的前身。西域大曲唐朝時傳入中原，成了當時中原與西域風靡一時的“流行樂”。

    而西域大曲的精妙所在，是因為經歷了從西域到中原，從中原回到西域這一漫長的融合過程，周吉認為，沒有西域大曲就沒有木卡姆，沒有兩個公主，就沒有西域大曲的脫胎換骨，她們是突厥公主阿史那和漢家公主弟史。

    天和元年（568年），北周武帝文邕迎娶突厥公主阿史那，阿史那的可汗父親寵女成性，竟然選派了一支由龜茲、疏勒、安國、康國等地300余人組成的西域樂舞隊，陪嫁長安，隨行的還有后來舉世聞名的龜茲音樂家蘇祗婆、白明達、白智通，并帶來了品種多樣的樂器、才色兼備的龜茲舞女，胡旋舞就是此次走進中原。本是一次以政治為目的的聯姻，卻從此改變了中原音樂的歷史，推動了中原西域音樂的融合。

    公元前65年，龜茲王絳賓與解憂公主的女兒弟史大婚后，來到長安學習漢樂，并帶回數十人組成的歌舞樂隊，將中原樂舞和樂器帶回龜茲，這是中原與西域的又一次大規模的樂舞交流，此后，弟史綜合中原與中亞各國音樂舞蹈的長處，使龜茲成為舉世聞名的歌舞勝地。

    新疆的木卡姆統稱為維吾爾木卡姆，周吉老師形容維吾爾木卡姆“宛如一朵怒放的古麗（花朵）”，一個根枝下不同的花瓣，每一個花瓣都同于形而異于神韻。

    今生

    “花”落各地 木卡姆“香”有不同

    十二木卡姆在宮廷民間交錯沉淀

    在莎車，所有的木卡姆藝人都以阿曼尼沙汗為榮，認為阿曼尼沙汗就是為木卡姆而生，沒有她，就沒有今天歡樂的木卡姆。

    杰出的維吾爾族女詩人、音樂家阿曼尼沙汗出生成長的歲月，正是維吾爾音樂最衰敗的時期，當地的古疏勒樂受到龜茲樂、高昌樂、疏勒樂、伊州樂、于闐樂的影響，吸取精華逐步形成木卡姆樂舞的雛形，并有了最初的名字“博雅宛”，博雅宛傳入中亞與伊朗等地后，東西方文化的碰撞，使得木卡姆音樂開始變得雜亂無章，充滿晦澀難懂的詩句，阻礙了木卡姆的發展。

    阿曼尼沙汗組織與整理規范了這一地區的木卡姆，從而有了《十二木卡姆》大樂曲的雛形。這部結構嚴謹的大組曲體裁多樣,曲調豐富,它既有悠揚動聽的古典敘誦歌調,也有熱烈奔放的民間舞蹈音樂和流暢優美的敘事歌曲。只是隨著莎車王國的崛起衰落，衰落崛起的反復，十二木卡姆也隨之在宮廷王室的優雅生存，落入民間，在民間融入大俗的元素后，又重新回歸宮廷，就這樣，十二木卡姆融合了大雅大俗，以完整龐大的結構，以近20種樂器演奏及豐富的維吾爾文學含量，成為維吾爾木卡姆的代表。

    維吾爾木卡姆分為三部分，“瓊乃額曼”“達斯坦”“麥西來甫”，其中，“瓊乃額曼”曲調優雅莊重，風韻古遠深邃，是為“雅樂”，能演唱“瓊乃額曼”的藝人才叫“木卡姆奇”，漫長的歲月中，“瓊乃額曼”消失得最快，民間藝人傳唱的，基本都是接近民間生活內容與場景的“達斯坦”“麥西來甫”，而木卡姆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瀕危性，主要體現在“瓊乃額曼”后繼乏人。

    吐魯番木卡姆

    十二木卡姆血緣近親

    以十二木卡姆為基準，吐魯番木卡姆接近于“瓊乃額曼”大曲的結構，在歌詞上更靠近民間性。

    吐魯番木卡姆之所以與十二木卡姆有如此近的血緣關系，又不得不提吐魯番的地理位置——位于西域絲綢之路的“三岔口”。從哈密而來的人流在這里一分為二，分別通往西域的南、北兩個方向。可以說，這里是絲綢之路南北中道的要塞，而莎車正是南道大國，因此，吐魯番木卡姆受十二木卡姆的影響較大。

    吐魯番木卡姆演奏中，第一部分是“瓊乃額曼”，仿佛回到莎車的十二木卡姆，高雅舒緩抒情，但不同于十二木卡姆的是，吐魯番木卡姆有兩種演奏形式，一個是普通的拉彈演奏，一個是吹打演奏，在拉彈演奏中，吐魯番木卡姆，類似于揚琴的樂器叫“羌”，在吹打彈奏中，就只有嗩吶和鼓，這也是流傳于民間最常見的形式，實用性強，因此流傳也較廣泛。一大早起來，如果誰家屋頂上坐著吹嗩吶與打鼓的人，就說明這家在辦喜事。

    刀郎木卡姆

    原始野性中迸發

    與莎車相鄰，同在葉爾羌河流域的麥蓋提的刀郎木卡姆與莎車十二木卡姆大相徑庭。在民間，刀郎人不叫刀郎木卡姆，而是叫“巴雅宛”，不是“唱木卡姆”，而是“喊巴雅宛”，“巴雅宛”正是木卡姆形成初期的名稱。刀郎木卡姆，是維吾爾木卡姆中最原始最野性最少有文辭修飾的遺產。

    不同于十二木卡姆的是，刀郎木卡姆只有九套，每套木卡姆分五個曲子，分別是木凱迪曼、且克脫曼、賽乃姆、賽里坎、色利爾瑪，全部演奏完只需2個多小時，比起十二木卡姆全部演奏所需24小時之多，刀郎木卡姆短小，精練得多。

    刀郎木卡姆最明顯的特征是曲不跟調，尤其是刀郎人吼起“瓊乃額曼”，刀郎艾捷克、刀郎熱瓦甫、卡龍琴、達甫一起奏起，四種樂器和歌聲竟然是五種不同的音律，典型的多聲部。據說，曾經有無數國內外音樂人想在演奏現場將樂譜記錄下來，結果都被這種獨特的音樂所迷惑，而無法完成。1998年，周吉與當時的電子出版社副社長劉克采用五個話筒，五個軌道同期錄音的方式，第一次將刀郎木卡姆用五線譜總譜形式成功記錄。

    刀郎木卡姆藝人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白衣黑色中長袍，腰間系上綠色的綢布，頭戴黑白兩色巴達木圖案的花帽，吼起木卡姆中的情歌，如火一般熱情，仿佛是刀郎人一顆顆燃燒的心臟，在刀郎木卡姆的音樂中，迎風劈啪作響。

    哈密木卡姆

    鶻風漢韻相雜糅

    哈密是絲綢之路中進入新疆的第一站，也是出新疆的最后一站，在歷史上，哈密在漢代曾是匈奴呼延王王庭，同時也是漢文化在西域的第一個基地，因此，哈密一直是個多元文化并存、文化積累十分復雜的地方。作為回鶻西遷最先到達的地區，同時作為新疆東大門和接受伊斯蘭和阿拉伯文化較晚的地方，哈密木卡姆與十二木卡姆在內容、結構、風格上有較大差別，典型的鶻風漢韻，僅僅接近于十二木卡姆中的“麥西來甫”的歌舞套曲形式。

    閉上眼睛靜靜聆聽哈密木卡姆，旋律中似乎夾雜著陜北民歌的韻律，個別曲調竟然填唱了漢語歌詞，這是木卡姆特有的現象。哈密木卡姆中的演奏樂器也非常有意思，哈密艾捷克具有4000多年歷史，外形上仿佛是中原的二胡，不同于其他地域的艾捷克，而且在演出過程中，還有一道靚麗的景觀，排列整齊的女鼓手，這在其他地區的木卡姆演奏中是沒有的。女藝人們穿戴精致華美的服飾，與蒙古、滿族傳統服飾相類似，并有刺繡的蓮花、荷花等圖案。服飾沿用了漢族傳統的“右衽”方式，而游牧民族為方便上馬，一般服飾都是“左衽”，就是這樣一個細節，反映了哈密木卡姆多方文化雜糅的特質。